个人介绍:盛非,原名王胜辉,湖南益阳人,现居深圳宝安。《文化宝安》杂志编辑,打铁发起人之一,宝安作协理事兼副秘书长。在《中国作家》《山花》《天津文学》《读者》等国内各文学期刊发表小说、散文五十余万字。
《深圳宅女》系中、短篇小说集,收录作者近年在各报刊发表的作品,计8篇,其中《孤独秀》《深圳宅女》《休斯敦的风筝》为中篇,其他为短篇。由四川民族出版社出版。这些小说关注现实生活,想象力丰富,文字诡异,以锐利、无情的笔锋直指都市的世态人情,以细小、冷僻的切面贯入生活的蜗国犄角,以细腻、独到的视角观照当下的波诡云谲。
对于《深圳宅女》一书,读者们有着各自不同的声音,惊艳于小说结构的自然顺畅,感叹情节的跌宕起伏,还有让人熟悉的“人气味的深圳”……这本充满市井生活气息的小说,盛非说她是将实际生活中的一切打碎、糅合、变形、取舍,赋予新的状态,并呈现出来。
问:《深圳宅女》是你的第一部中篇小说,现在回想,这篇小说的精华和不足之处是什么?在后来的创作中,题材有哪些变化吗?
答:第一部中篇小说《深圳宅女》写于2013年,初稿4万多字,正式把它当小说处理是2017年,动了大手术,字数删减到了25000字。要说这部小说的精华在哪里,我觉得在题材选择上,它是自发生育、自觉生长的,描写了一大群深圳女性的生活。回过头来看,不足之处是语言还有点粗糙。在后来的创作中,我始终坚持从日常生活中找题材,换句话说,日常生活是我创作的源泉。然而我所说的日常生活,并不是简单地照搬照套,而是将日常生活进行糅合,纯属虚构。我讨厌真实事件的抒写,觉得小说不应该这么简单。近两年,我写了一系列,均依托于日常进行虚构,日常只是作品的壳,如《1001号》《孤独秀》等。
问:你在新书分享会上谈到,写小说应摆脱现实生活的束缚,但恰恰在此书里,读者看到了生活中不可避免的现实,比如《免费十平方米》里垃圾房里生活的六口人,生活环境的艰辛以及他家的亲戚做保姆后的生活遭遇。你所理解的真实生活是什么?可以谈谈你小说创作的想象空间吗?
答:这是个起码的东西,小说必须要摆脱现实生活中真实的束缚,否则那叫非虚构。但摆脱现实生活的真实,并不是说要摆脱真实性。真实与真实性是两码事。艺术真实性不同于生活的真实,写作时,可以把实际生活中的一切打碎、糅合、变形、取舍,赋予它新的呈现、新的状态。我觉得小说一旦照搬现实中的真实事件,会影响写作,理不清条理与逻辑,甚至自己都不知道什么交代了,什么没交代。我主张小说创作要尽量避免生活中的实际生活来影响自己,要置于一个完全想象的陌生空间。比如《免费十平方米》就是取材于我生活的小区里一个清理垃圾的人,是两个小孩跟在推垃圾车的大人后面这么一个场景打动了我。写作时我得虚构一个小区,虚构另一家人,而不是真正生活在我家小区的这户人,否则容易陷入实际生活中,造成想象的禁锢。只有在一个虚构的空间,才能获得写作的自由。
问:你怎么看待读者评价你是中性写作?你创作灵感的构成因素有哪些?
答:说实话,中性写作其实是伪命题。写作就是写作,不能分男性写作、女性写作或者中性写作。这样分意义不大。在写作的时候,没有性别,只有作家。我喜欢把自己定义为一个自然人,我就是一个记录者和记叙者。我想,这可能跟我的性格有关,我骨子里有股拧的东西,我甚至觉得美女这样的称呼也是不够尊重人的,我认为对一个人最大的尊重是叫名字。有些人说,我的写作超越了女性立场、女性书写,生活中能打动我的一切都是我书写的对象。我创作灵感构成的因素很多,有时会是一个细节,有时会是偶然得了一句喜欢的话或一个喜欢的标题,有时是生活中的痛。
问:作品里有浓重的故乡元素和地域色彩,比如你的家乡湖南和深圳宝安的西乡等地。深圳于你,与创作的关系是怎样的?接下来的创作方向是什么?
答:作品里确实有故乡元素,有一些耳熟能详的地名,但目前我不敢说作品里有了地域色彩,这顶高帽子我戴不起。实话说,我作品里的这些地名其实并没有实实在在的地域意义,把它们换成另外的名字也并无大碍,就是个符号,不过是想借此增加点写作时的亲切感、增加点读者对作品的真实感。这是我的一个小机巧,如此而已。比如把《孤独秀》里的城市换成广州,完全不影响。至于故乡写作,我有个计划,近几年会系统地写一系列散文,关注我的故乡湖南益阳的风俗风物、民生民情,也算省照一下自己的灵魂吧。深圳算得上我的第二故乡,她和益阳一样,是我写作的矿场。目前,我计划写一个长篇,关于一群人在深圳的命运。很多人写生存,如何受苦受难,如何奋发图强,我不光写这些,还想写他们与深圳这个城市纠结不清的关系和内在精神的困境。我觉得深圳关注外来族群精神困境的小说不是很多。这对于我是个很大的尝试。
宝安日报记者 李秋妮(受访者供图)
■记者手记
人物和故事各自盛开凋零
眼前的盛非直率、幽默,个性十足。交谈中,她常常能把人逗得乐呵呵,而自己却一副全然不知对方为何而乐的呆萌样。谈到与写作的机缘,从小爱写日记的她,沿着生活的轨迹往前,自然而然就与文字结下了深厚的缘分。
善于观察生活的盛非,身边的大小事情经她一讲,俨然一部悬念起伏的大片。亲朋好友的经历都可以是她创作中信手拈来的好题材,经雕琢、打造,最后呈现,唯一不粉饰的是,小说里人物各自的命运不刻意强求。
《深圳宅女》里8个短篇都带有一些悲情色彩,读后让人意犹未尽的同时又觉得心头有些沉重。盛非对疼痛比较敏感,生活中的一些痛莫名着身于她,因为摆脱不了,于是便以文字的形式呈现。但她并没有刻意安排悲情和欢喜这两种小说结局,人物有自己的命运,故事有自己的走向,会自然生发,像一朵花,像一棵树,它们各自开放、茂盛、凋零,只不过借了她的手而已。
宝安日报记者 李秋妮
■书评
俗世烟火
骚风
小说集《深圳宅女》,说实话,乍看书名,虽吸人眼球,却有点土气。看完《深圳宅女》中的第一篇《孤独秀》,我有点小震撼,我意识到,现在的盛非,已经完全不是写《归来》时候的盛非了!《孤独秀》里,人物新奇,故事新颖,文字老辣,情节曲折……就像电影里的蒙太奇,镜头不停被打碎,再糅合,带给我陌生的阅读语境。
我是很喜欢《孤独秀》的,我喜欢它,是因为小说写出了“人的陌生与孤独”。我这里说的陌生,指的是我们生而为人,却不了解自己,更不了解别人,哪怕这个人就生活在你我身边,甚至与你血肉关联,或者发生过亲密关系,比如夏雨和黎闪,比如《休斯敦的风筝》里面的李朝云和她的父母、同学,他们,都是熟悉的陌生人。
《孤独秀》中的夏雨,是一个典型的陌生人,他时而青春阳光,时而隐晦幽暗,时而坚定自信,时而怯懦自卑……你看不出哪种个性才是真实的夏雨;《休斯敦的风筝》里面的李朝云,更是一个内心被掏空了的主,出国19年,身心疲惫地返乡——懂感恩,一向赡养父母,给父母亲丰足的物资生活,但是她对父母亲是陌生的,对学生时代的恋人、对同学,同样也是陌生的。这些人的身体偶尔暴露在阳光下,而他们的内心常常交织在黑暗里。他们生活在深圳、休斯敦这样繁华的都市,与城市相融相生却又格格不入。他们身处热闹之中,却迸发出更多的空寂,每天拥挤的人流与他们有什么关系呢!他们非常孤独,不知如何安处,不知如何安放自己的灵魂——人与人之间,彼此陌生,身在江湖却又背离江湖……这些,加深了城市生活的虚幻和深邃,而生活中太多的变数和不确定,又使人深感茫然和疲惫。
仔细阅读《深圳宅女》,各个篇章呈现不同的繁华与颜色,但是,我最喜欢的还是《孤独秀》。如果《深圳宅女》完全按照《孤独秀》的写作魔性发展下去,那么这本集子的写作,将会抵达一个常人无法企及的高度,当然,也可能高处不胜寒。幸好,在《孤独秀》之后,盛非的写作回归俗世,回归烟火,为我们呈现出极现实的深圳,极现实的人生,也给了我们一个平视的机会。
集子中的《深圳宅女》《免费十平方米》《温开水》《黑色星期天》《1001号》,都是非常现实的,也是非常真实的,小说中的情节就发生在我们身边,每天都在发生,那是实实在在的深圳生活,也是真真切切的俗世烟火。那些人物中:有生意人,有清洁工,有二奶,有家庭主妇的……三教九流,五花八门……人性的善、恶、伪,生活的美、丑、寒、暖……在这里构成一个纷繁复杂的人世间,弥漫着重重叠叠的俗世烟火。
俗世烟火,是生活的隐喻。有人说,俗世烟火的迷人,在于它有色彩、有味道、有温度、有活气——我们看到的是烟火,点燃的是有味道的生活,而隐在烟火里的,是真实的人间,是灵魂的故乡。
写故乡,《深圳宅女》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:身体偶尔返乡,灵魂长期奔波在返乡的路上!《深圳宅女》中的每一篇小说,都会刻下浓厚的故乡痕迹,湖南或者湖南的某个地方,比如益阳,比如湖南的某座山、某个湖、某个乡镇、某个村庄……
《深圳宅女》的根性还是深圳的,一位女性视角里的深圳,一个作家思想里的深圳,一个现实的深圳,一个满是俗世烟火的深圳。
我甚至想,如果书名不是《深圳宅女》,而是《俗世烟火》,会不会更好一些呢?这个问题留给盛非,权作以后的谈资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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